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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聞文字的靈魂:人文關懷的溫度
來源:橙新聞    2020-07-08 11:48
寫這些普立玆文章的前輩,他們身上有着共同的關懷,甚至於在他們隨口聊的一個話題裏,都有着一種溫柔的力量,連結了人的情感,這才是文字裏隱藏最具大的力量。

【識港網訊】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在思考文字的價值是甚麼。

我們作為文字工作者每天在寫,到底在寫些甚麼?

我們每天寫別人過的生活,別人的生活有沒有因此過得更好?

甚麼才是美好的生活?文字能給人更美好的生活嗎?

他們的文章寫逃稅的政客、有違道德的參議員、性侵的明星,都在尋找權力與架構裏產生甚麼社會問題的表象。但在酒吧裏、飯桌上、巴士車廂內嘈雜又擠迫的路途上,我幾乎能總結出,寫這些普立玆文章的前輩,他們身上有着共同的關懷,甚至於在他們隨口聊的一個話題裏,都有着一種溫柔的力量,連結了人的情感,這才是文字裏隱藏最具大的力量。比如,在油麻地隨便走一圈,坐在酒吧裏便問到:「我看見很多流浪漢,他們大多是精神病患者嗎?」比如Jonathan Kaufman擠在巴士前頭的座位,屈身問:「你感覺身在香港還有自由嗎?」

喝着啤酒時,我們拿各個國家的自由來嘲笑,孟加拉的記者說他報導羅興亞難民時被拘留48小時的過去;馬來西亞的記者說換上92歲的馬哈地首相後媒體算是有了點自由,所以他才有資格取笑美國來的普立玆獎記者:「Welcome to the Third World!」

各國記者共同面對的難題

但是我們心裏都明白,共同面對的難題不只是Donald Trump公開說 「Fake news media」都是美國人民的公敵,輕易破壞一個新自由主義國家的民主自由,又或者中國無限擴大維穩事業包括嚴控微信之類。我們更直接地面對的是,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、冷漠,無力與虛空轉化,情緒隨時爆發。這樣的時代裏,我們該當守於記者的位置,還是進一步成為倡議者,甚至運動者,來撼動改變?

「美國有句話,You don’t want to bring a knife to a gunfight(以卵擊石)」其實我一直以來的掙扎如同這種情況——當別人攻擊記者時,我們是不是還要墨守成規,一成不變地守着記者的原則?Jonathan Kaufman說他有時也會和學生討論這問題,但他的掙扎至今仍沒有答案。「以前做記者,挖了政客的糞,他們依然會尊重地說:『好的,我尊重你有說話的權利,我尊重記者在社會中的地位。』」威權統治下,記者成為攻擊對象卻是常事。如今意外的是,民主國家也加入攻擊行列了。「我想我是站在樂觀一方的,歷史從來不是直線來回,它比較像過山車般起落……世界很有趣是因為你從來不知道下一步,正因如此我總是猶豫,未有下定論。」

差不多12年前,梁文道先生在皇后碼頭的保育運動寫了一封信:「時間站在我們這一方」。後來又有人寫,權力才是永遠站在時間的一方。Jonathan Kaufman說,每個地方的記者都盡本分地在說舉足輕重的故事,把公眾必須知道的資訊擺在他們眼前,記者都以為他們在說的故事將來會改變世界,但我們必須接受一個現實,現實卻是,政客、市民、機構他們同意或不同意你所報導的問題,往往才是改變的關鍵。一篇報導刊登後,會發生的事並不掌握在我們手中,它始終視乎當下政局的權力在誰手中。

Stephanie McCrummen總在寫人的故事——黃色大門後的精神病患者、一羣打機的少年如何經歷槍殺。但她堅持角色不能越位,記者最多只能是記者這個專業的提倡者,用報導本身證明所說的是真相,所站的位置永遠只是陳述。「We are not at war, we are at work!」這是她的編輯告訴她的道理。

在其中一個講座裏她說了這樣一個故事:她到香港下了飛機,坐的士時看見司機駕駛座上擺放着一列電話,頭髮該是一早起牀也沒梳過就出門的一團混亂,她開始想像是甚麼原因讓這司機過着不梳頭的日子?

憤怒、哀愁、快樂、無助、滿足、虛空,人的情感都來自生活,而生活現實裏的任何一套體制似乎都是無可撼動的強大。溫柔的背後是一種最高尚的理解,理解人的內心、人的情感以及形成這世界的結構關係。我想文字的靈魂不在於能不能撼動改變的結果,這種理解這種溫柔才是一個國家體制最懼怕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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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文節選並改編自《新聞的堅守——香港浸會大學普立玆新聞獎得主工作坊全記錄》

《新聞的堅守——香港浸會大學普立玆新聞獎得主工作坊全記錄》

作者:閭丘露薇、李文、黃煜

出版社:商務印書館(香港)

出版時間:2019年11月

橙新聞:http://www.orangenews.hk/culture/system/2020/07/08/010154456.shtml

责任编辑:lw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