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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裏認識香港



孫中山等中國知識分子書寫19世紀的香港
作者:霍啟昌   來源:橙新聞    2019-11-18 09:38
孫先生在1923年2月20日於香港大學一次演講中卻曾加以解釋,他在演詞中指出:「我之思想發源地即為香港。至於如何得之?則三十年前在香港讀書,暇時輒閒步市街,見其秩序整齊,建築閎美,工作進步不斷,腦海中留有甚深之印象。」孫先生尤其欣賞香港當時良好的「衛生與風俗」。

【識港網訊】19世紀香港在工商業和市政方面已有較現代化的建設。香港的造船業在1880年代下半期,突然飛躍猛進,每年至少可製成20艘船。香港第一個旱塢是在1857年興建的,名為「賀普船塢」。香港黃埔船塢公司則是在1866年成立,初時只是集資75萬元,其後成為香港最大船塢公司。在1899年該公司已聘有員工共4510人。

在1848年至1860年末期,香港已成立3個輪船公司,包括「省港澳輪船公司」發展航運。在1871年,香港創辦了第一個「公倉」。跟着在1875年香港建立了第一個領航燈塔,而香港的天文台則是在1884年建成。以上所提到的一系列十分現代化的港口,修造船業和碼頭倉庫的建設,令香港的航運業加速發展,成為世界上一重要的轉口埠。

從政府碼頭附近西眺停泊於維多利亞港的舢舨、帆船和蒸氣船,約攝於1885年 圖:香港政府檔案處
德輔道中之太子行及一輛單層電車 圖:Wikimedia Commons

其他的市政建設亦十分現代化。在1880年初期,港政府已立例批准商人從事建造電車軌道以容許電車在市中行走。1888年第一部電車開始載客行走。港島堅尼地城至筲箕灣長達11哩的電車線,亦於1904年全線通車。

蒸氣推動的渡海輪在1870年已開始使用。1880年已有正常渡海小輪服務,而到了1898年天星小輪公司正式負責提供相當頻密的小輪渡航線。

電報系統在1870年已在港創立,第一度海底電纜則在1871年安裝,並且能通過這個海電纜發電報到西貢、新加坡、英國等地。其後在1880年已能發電報到馬尼拉。到了1894年,從香港發電報的地方,擴展到上海、福州及馬來西亞等地。1881年6月24日,港島首次裝設電話。香港電力公司於1889年開辦,在灣仔設廠房,翌年即開始供電。

1863年,歷時四年興建的香港第一口水塘,即薄扶林水塘建成,開始為市民供水,儲水量從最初200萬加侖逐漸提升至6600萬加侖。在1880年代,港府又開築大潭水塘。這個工程費用達60萬元,所要建成的水庫有一條輸水道穿過渣甸山,中經港島北面的黃泥涌谷和灣仔峽,將食水輸入位於港島半山區的濾水池。

今日的薄扶林水塘 圖:Wikimedia Commons-Minghong

上述的一些19世紀香港的現代化建設,令不少當時來香港的中國知識分子留下深刻印象是毋容置疑的。現隨便舉幾個例子來證明這個說法。

首先,康有為於1879年路經香港時,即對此英殖民地的建設印象深刻:「薄遊香港,覽西人宮室之琅麗,道路之整潔,巡捕之嚴密,乃始知西人治國有法度。」因此啟發他對西學鑽研。梁啟超對此事亦有加以證實:「先生……及道香港上海,見西人殖民政治之完整,屬地如此,本國之更進可知。因思其所以致此者,必有道德學問以為之,本乃悉購江南製造局及西教會所譯出各書盡讀之。」

王韜於1856年避居香港時,即撰文提及香港的司法制度,防衛治措施相當完善,並且十分欣賞香港政府能夠善於開源和理財。王韜對香港當時一些現代化建設,更是讚賞不已,認為是當時中國內地市政無法比擬的先進設施,例如他對薄扶林水塘能夠供應自來水到港島西區和中區,以及街道設立的煤氣燈便有這樣記錄:「泉脈發自山巔,流至博胡林(薄扶林),黃泥涌數處,皆鐵筩置地中,引之貫注延接,流入各家。華民則每街之旁,建聚水石池,以機激之,沛然立至,汲用不窮。於上環建煤氣局,夜間街市燈火咸以煤氣注燃,光耀如晝,仰望山巔,燦烈若繁星,尤為可觀。」最後,王韜不禁慨嘆不已:「前之所棄土者,今成雄鎮,洵乎在人為之哉。」

中國第一任駐英公使郭嵩燾在1876年出使英國,途經香港,亦藉此機會,視察當時香港學館和監獄情況,對香港的普通教育和監獄制度的設施都留下美好的印象。對教育設施有這樣的記評:「其規條整齊嚴肅,而所見宏遠,猶得古人陶養人才之遺意。中國師儒之失教,有愧多矣,為之慨然。」他對監獄管理亦多讚賞:「所至灑濯精潔,以松香塗地,不獨無穢惡之氣,即人氣亦清淡,忘其為錄囚處也。」總之,郭氏認為較之國內同時的牢獄的黑暗,污穢與殘酷,實有天壤之別。

晚清著名詩人黃遵憲在1870年曾經到香港,在港賦有《香港感懷十首》,內有慨嘆之詞,既欣賞香港的進步和現代化建設,亦感懷落入外人手才有此情況出現:「火樹銀花耀,氈衣繡縷鋪。五丁開鑿後,欲界亦仙都。」「為誰割藜霍,遍地出芙蓉。方丈三神地,諸侯百里封。居然成市鎮,高疊矗狼峰。」

與黃遵憲交誼頗深的廣東名才子潘飛聲,於1892年應《華字日報》聘請出任為該報主筆,在港所作之文章,編為《老劍文稿》,其中有〈遊大潭篤記〉,驚嘆大潭水塘建設的實效,復感雖然鄉土相連,而香港已落外人手,由西人經營,環境何啻霄壤:「……英人初得香港通商,度大洋之水,鹹滷不可食,乃搜澤度泉,停注為潭。斯港遂為東來貿易第一繁盛之地。將荒山一片,化為金銀樓閣,佳麗綺羅,此潭所繫,不甚大歟!……以港去吾鄉里一日程,遊覽所至,渺若荒陬,若不勝去國離鄉之感,盱衡今昔,憂從中來。」

上述的資料顯示,在19世紀末期,一般曾經訪港的中國知識分子,都覺得與內地比較,香港是一個十分進步而又現代化的城市,當時在港求學的孫先生有同樣的感受,是絕對可能的事情,這正好是觸發起孫先生要推翻清政的革命思想的主導線。個中實況,有關孫先生早期思想較直接的資料亦有數條提及。例如在《孫文學說》第八章──有志竟成篇,便有談及國父在大學的時代,怎樣與香港同學陳少伯、尤烈、楊鶴齡幾位開始談革命:「常往香港,朝夕往還,所談者,莫不為革命之言論;所懷者,莫不為革命之思想;所研究者,莫不為革命之問題……此為予革命言論之時代也。」但對於他的革命思想是否受香港環境觸發,此條文並無任何揭示。

革命時期的孫中山,攝於1900年8月

但孫先生在1923年2月20日於香港大學一次演講中卻曾加以解釋,他在演詞中指出:「我之思想發源地即為香港。至於如何得之?則三十年前在香港讀書,暇時輒閒步市街,見其秩序整齊,建築閎美,工作進步不斷,腦海中留有甚深之印象。」孫先生尤其欣賞香港當時良好的「衛生與風俗」。

孫先生在演詞中所謂「衛生」,即是指當時香港政府釐定施行的「齊整及潔淨」制度,而所謂「風俗」,主要是指治安良好和政府官員腐敗事尚少:「覺得鄉間與本港,確大相懸別。因在鄉間要做警察及看更人方可,因斯二者有槍械在手,晚上無時不要預備槍械,以為防備之用。由此想到香港地方與內地之比較,因香港地方開埠不過七八十年,而內地已數十年,何以香港歸英國掌管即佈置得如許妥當?……又見香港之腐敗事尚少,而中國內地之腐敗,竟習以為常,牢不可破。」

這裡孫先生談到香港之腐敗是不符合史實的,例如從香港歷史上看,貪贓納賄是長期困擾香港社會的嚴重問題,1897年6月2日破獲的私開賭博大案,就有英籍幫辦、警官、書記官以及警察、通事一百餘人因受賄被判刑或革職。 但如上文所述,孫先生演講談到的香港情況在某些方面又反映了歷史實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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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文節選並改編自《香港與近代中國:霍啟昌香港史論》

《香港與近代中國:霍啟昌香港史論》

作者:霍啟昌

出版社:香港三聯

出版日期:2019年9月

原文鏈接:http://www.orangenews.hk/culture/system/2019/11/15/010131734.s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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